城市與藝術 Art & the City

這次就談一下城市與藝術之間的關係吧。城市是我們一起聚集生活的地方,以前是為了共同防禦外敵,增加生存機會。現在在資本主義主宰下,人到城市生活也是為了機會,分別是這機會已很個人化,當然亦有動機是為一家人的糊口,但始終逃不開以個人為基調的生存模式。人的聚集已經沒有了群體的考慮,城市的意義等於工作機會,等於追求更好生活質素的地方。 在這價值下,我們可以看到兩批人,一批是追求工作機會,另一批是已經得到工作,想繼續追求更好生活質素的人。從時間上來看,一個城市若要有持續的發展,兩批人必需同時存在,條件是良好的經濟前景及人才的逗留。當社會的發展愈強調個人,很矛盾地我們就愈期望城市的發展能解決所有前者所洐生的問題。在過去的十年,英國工黨政府就相信追求生活質素是大部份人的願望,繼而認真投入了資源咨詢及硏究,以如何量度生活質素作為策劃政策的基礎。 生活質素的指數及方法層出不窮,可以隨意到英國的Department of Culture Media & Sport (DCMS)搜尋”quality of life”。事實上那邊仍未有結論,討論又忽冷忽熱,不過大家也可以猜想到這指數不外乎包含醫療、教育、貧富懸殊、工作機會、環境,治安及文化等。以上的範疇似乎除了文化以外,經已有成熟的量化方法,說穿了這其實是一個專為量度文化的運動,一套讓文化能更名正言順地在議會得到更多資源的方法。這裏亦體現上段提及的矛盾,當被問及”quality of life”應該包含甚麼的時候,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提及文化,但到了政策討論的時候,又會質疑把公帑投放到文化上,可以為社會實質上帶來甚麼價值。於是就發展出環繞文化所洐生的經濟活動數字,包括旅遊、創意產業、甚至到失業人士重找工作的意慾、青少年犯罪率等等,以圖籍著它們來理順發展文化的價值。文化或多或少可直接或間接對以上的範疇,產生正面作用,吊詭的是這些統計數字也可被解讀成與文化完全無關,再者就算文化的位置在各項公共開支中站穩了位置,她亦只能一直淪為其他政策的輔助品。 這方向提醒我們反思最初每個人到底因何認為文化需要被列入優質生活質素之中,到底文化生活是怎樣豐富了我們整體的生活,完全沒有文化生活又如何?細想之下其實生活是不可能沒有文化的;自出娘胎,我們的飲食、語言、文字,待人接物以至價值觀都充滿了文化,文化就像每個人的胎記一樣,成為身份的一部份。問題在於文化傳承到我們手裏,我們又會否繼續為其注入生命力。自古以來,這股生命力一直體現於藝術之中;宗教、文學、圖畫、雕塑、音樂、舞蹈及戲劇等,藝術表現了人活在當下的所知所感,點滴累積成一個文化裏的精華。故此,藝術在文化佔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真要量度一個城市的文化水平,那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比量度城市的藝術活動更好的方法;諸如出版書籍的範疇、展覽數目、表演藝術場次、交流合作數目,及人均藝術活動的時間及消費等,都可反映一個城市裏藝術家的活躍程度,市民的參與以至觀眾的接受程度。當然,藝術本身應/可否被量度,仍然有很大的討論空間,不過有一點是毋用置疑,就如我前文所及,所有藝術活動的背後,都必需有無窮無盡的創意以及讓它們發生的可能。 隨著一個城市持續的發展,愈來愈多人在工作以外,追求更優質的生活質素,更豐盛的文化生活。與此同時,要製造持續的發展條件,就需要一個欣賞創意的社會氛圍,為藝術與經濟的發展不斷注入生命力;藝術的蓬勃直接豐富了文化生活,而經濟的暢旺則保持著城市的吸引力。在這個循環互助的模式中,當然都假定了我們想「持續」發展香港這概念,或者我們大可不必多費周章,讓香港與現時大部份大陸城市一樣,滿足於移民城市的階段及過客的觀念,讓市場主導香港的存在價值,相信就最切合我們一路以來成功的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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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藝術節

一直以來都想寫寫關於一個城市的藝術,如有關人文素質、城市規劃、及藝術與兩者之間的關係。不過剛經歷了密集式的五周藝術節,實在有些思緒需要放低,那倒不如順勢從微處著手,由 一個城市的藝術節開始談起,再寫到宏觀一點的角度與大家分享一下。(其實一路寫這開頭,一路在質疑自己能否連續幾個星期,寫一個系列式的文章) 過去的五周,我一直有問自己感覺如何,此刻經過沉殿,大概可以概括為游走於天堂與地獄之間吧!前者自是享受藝術品終於來到觀眾面前的現場感,後者則是磨人的精神長期緊張狀態,每一個來電直敎腎上線素激增,祈求電話筒的那邊報喜不報憂。身在這高壓環境,再加上疲累,人最容易犯錯,從製作人的角度,實在很難不去問,密集式的藝術節到底有甚麼意義? 對這問題,對於香港人的習慣性思維,不難想到以下的標準答案: 平均成本因著同一類別但又不同類型的消費品聚集在一起而下降 這成本包含消費者與供給者的成本。落在實質層面,把眾多藝術節目聚集一起,可以讓行政資源更集中,無論在市場推廣,以至訂場或跟酒店議價,都有實質的幫助。觀眾因此受惠於更多節目選擇,亦不需老遠飛到俄羅斯看芭蕾,或到英國看莎士比亞,觀賞成本大幅下調,而在這集體統籌的模式中,票價亦相對地降低。但如果一個藝術節的存在單純是因為一群藝術喜好者想「 慳錢」, 創意很難被孕育,藝術節不再藝術,不也一樣沒有意義嗎? 對於住在香港的人,又期望藝術可以給他們甚麼呢?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會因人而異,但我相信總離不開「驚喜」這兩個字,借句英文俚語“spice up your life”。藝術可以啓發、反映,是生活的養份,是想像的釋放,與主流的娛樂媒體背道而馳,在觀賞藝術的過程中,你擁有自主權,自擇角度各取所需。那藝術要怎樣才夠“spice”呢?「驚喜」往往見於創意,藝術節網羅世界各地頂尖藝團,同時又委約不同藝術類型的新作,驟眼看來藝術節把該做的都做了,然而我為甚麼仍在問那問題呢? 我想似乎創意是帶來了,卻未免單向,對於香港的觀眾,雖說已飽餐一頓,但那感覺卻停住了,要等一年才可再經歷一次;對於香港的藝術家而言,更沒甚意義,唯一可以掛鈎的,就是那些一個至半小時的演後藝人談或大師班,與及在節目表被編排與某某著名藝團同期演出。而對於海外的藝術家也因為來去匆匆,連走馬看花都來不及就已經離開,再說就算抽到時間想看其他演出,也如普羅觀眾一樣,一票難求。其實藝術節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為觀眾與藝術家,作“cross-fertilization”;劇場的觀眾可能因為同時有其他類型節目而步出他們觀賞舞蹈的第一次,藝術家們把握機會互相觀摩對方的演出,或作延長逗留以作更深的交流或講課。 一個節之所以是節,要(套用政府的宣傳語)「全城動」,才是真正的節。同樣一個城市的藝術節,也必須讓全城參與,才有為藝術而慶祝的節日意義。這亦是我們為西九惆悵的公眾欣賞藝術問題。這似乎是藝術節應該再加以發展的地方,我想這或許也是我略有所失的原因。為藝術而慶祝的背後,就是這城市普遍欣賞創意的指標。如果一個藝術節可以孕育創意,促使更多人欣賞創意,我想這就是我們需要的藝術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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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藝術殿堂

有人說上海快要追上香港,其實是荒謬之論;上海早在清未已開始被外國強行開發為港口,也因其地理位置,可上接北京下通廣州,吸引了幾乎全國想出國的人,以及在外留學歸來的人都到上海,或作中轉或作發展,有著這樣的人才匯聚,難不發展起來嗎?若不是戰亂再加上一個文化大革命,上海早已比香港領先… 這論調不無道理,但話說回來向歷史作假設性構想,是不切實際的。事實上香港作為一個城市的發展,的確比上海成熟,只是如果帶著這種優越感去上海,就只會跌至滿身傷痕。我這次上海的考察之旅,第一站是杭州大劇院,在過了高速公路後,我第一樣看到的是一個了無人煙的商業區,但再細看下真是目瞪口呆,我從來未見過一個如此大規模的商業區同步發展,無論任何角度三條街(相若於香港的六條街)以內的範圍,都在建超過二十幢各具特色的甲級商廈。區內街道如日本東京一般,只是更大更闊,還有一流的配套,包括交通燈與路標合體的設施等。在這前菜後,杭州大劇院的這道主菜反倒沒甚麼味道,之前寫論文也有聽說過寧波大劇院的「豐功偉績」,所以看他們一流的大劇院及音樂廳之前,心裏其實有了底,反而我關心的是他們營運上的思維。 這思維上的分享,慶幸在第二站的蘇州大劇院找到點蛛絲馬跡。同樣地有一流的建築設計及大劇院和音樂廳;可他們的妙在於旁邊,放了個IMAX及八個電影院,無論是看演出或是電影的觀眾,都會在大堂以至入場前的偏廳,看到兩種節目的宣傳,於是本來看《阿童木》的一家大小,因為小朋友看到另一兒童劇場的海報,嚷著也要看那劇場節目,而令這一家大小也成為了劇場觀眾。這種觀眾的Cross-fertilization 在觀眾發展上尤其重要,問到他們何以想到如此好辦法,答案簡單而直接 -「因為那區沒有IMAX,既然又要建大劇院,那就一塊吧!」在倫敦常有讀到觀眾發展 (Audience Development) 的例子及發展歷程,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去做這方面的工作,而這裏卻因利成便地一擊即中,我想是一種混合了從上空降的政府指令及市場需要,再加上點巧合的有機製成品。而這樣的軟硬件融合構想,西九多年來,無論是官方或是民間的論述,也是聞所未聞的。 導遊說要看中國近一百年的發展,就要看上海。順理成章地,考察團就安排了兩天共十個場地及兩個景點作訪問。「訪問」這個詞不錯,因為只包括探訪再附上一些詢問,很切合形容我們這一次的旅程。有些甚至連問的時間也十分倉卒,更莫論討論。印象較深的就只有現代戲劇谷及東方藝術中心而已;他們深刻之處與硬件無關,反倒是思維及視野教人思潮起伏。 根據我不盡不實的記憶(當中說不定可能滲雜了我一些主觀願望),現代戲劇谷是一個概念,為眾多上海市中心靜安區的戲劇演出的增值平台,也是一個代表著上海現代戲劇的品牌。顧名思義,就是要無論本地人或旅客,只要是想起上海都會聯想到現代戲劇。這個概念落到實踐層面,其實就是一個中介人的角色,結合靜安區區內15個場地的節目作一個總宣傳平台,在區內的商業中心的街道上及廣告牌,放上不同節目的廣告,同時也會投資製作,吸引北京的孟京輝及其他名導演的新創作在戲劇谷上演。這無疑是以倫敦的West-end作藍本,當然這當中其實牽涉很多問題,例如是誰決定現代戲劇這個定位呢?那些製作的經費又從何以來呢?那個多小時的介紹當中,提到它的源頭其實是由靜安區所發起,一個純粹看到要與其他區保持競爭優勢的需要而誘發出來的念頭。儘管藝術對人民生活的增值價值,還是體現於經濟發展,但現代戲劇谷的目標單一而明確,實行上也結合了民間與政府的力量,很值得西九借鏡。 上海的尾站東方藝術中心,聽了一個很完美的Presentation,一個先把場地的難題缺點一一指出,再把逐步克服的經驗娓娓道來的Presentation。撇除他們為保利集團其中之一的雄厚財政資源來說,他們現在所做的開墾工作,還是很值得我們參考的,兩句鐘裏所談很多,這裏就容我點出最令我深刻的兩個重點。首先是「新觀眾」的思維,對逐漸式微的傳統藝術如越劇及昆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認同要培養下一代產生興趣繼而成為「新觀眾」,然而林總卻明白這是一種成熟的藝術,在等到人過了一定的歲月,就自然會懂得欣賞,所以重點是讓這些有心人都能接觸到藝術;對年青人就算辦再多的座談會或學生專場,興趣沒有就是沒有。所謂「新觀眾」不以年齡劃分,所有未看過的都算是新。另一重點是我們在西九經常討論到的Landmark Iconic Building,東方藝術中心的設計像多塊大小不一的花瓣,從上而下俯瞰很有線條,雖說不上甚麼Iconic,但作為一個表演場地,還是很不錯的。只是這個漂亮的影像就只能在圖片上看到,因為建築物已經佔了地的大部份,觀眾一到埗其實只能近距離看到門口,然後就進入大堂了,對於建築物的全景恐怕要到對面政府大樓的20字樓,辦一個觀光層才可以看到。林總這一提就令我想起Cardiff的Millennium Centre ,它一邊的正門有多個入口接連長近400米,前面則有一個大廣場,好讓我這些遊客可輕鬆拍下正門的宏大感覺。這人與建築物的觀賞距離是辦藝術場地不能掉以輕心的,尤其是當認定藝術需要走近民眾,能夠看到才能進一步建立關係,如果連入過場的觀眾也不認得他們曾經到過的場地,那就未免太荒謬了。回想起西九當初的巨型天幕,也難禁苦笑。 反觀香港,西九有太多聲音,就連文化界想要甚麼都沒有共識,就各自申張要先在這塊地分一杯羹。未有共識是正常,最重要是讓它進化,從實踐中漸漸確立方向,West-end與Broadway也不是咨詢10年後起出來的。在我個人而言,發展藝術來為整體經濟增值是無可原非,但政府自己必先要弄清楚這是推銷計劃的口號,還是真正為發展藝術提供土壤的手段。認定了一個單一目標後,進而確立民間的參與,政府再讓其與市場接軌,促成自給自足的產業環境。現在再一次的公開咨詢去問市民:「你們想在西九得到甚麼?」,不是徒增混亂嗎?! 上海與香港的距離已經「一隻手都數得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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