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在忙寫計劃書,把一些很想寫的電影都暫時擱置了,喜聞她在國內票房很不錯,相信現在落筆也可趕上尾班車吧。 十月圍城 - 作為港產片在激烈競爭的聖誕節檔期與阿凡達、神探福爾摩斯與魔幻聖誕頌同期上演,相對地題材嚴肅,武打加上血腥場面,對一家大小更是避之則吉。自己也是在買不到阿凡達的票,才當下決定退而求其次入場看甄子丹。 沒有甚麼期望,卻見驚喜處處;首先以無名碑的英雄楊衢雲在香港被暗殺作引子,再帶出陳少白在明與富商李玉堂在暗的革命力量,然後舖設一個簡單的事件 - 孫中山要來了!這下有戲好看了,清政府的暗殺組織與由民間湊成的護軍,瞬即展開周旋,事件的演變推著當下的人物作出一個個艱難的決定。滿清早期把革命火頭撲滅的優勢,漸漸被民間為著革命而前仆後繼的精神所趕上,然而最後的高潮,還看孫中山抵達當日誰勝誰負。 縱使觀眾們都知道歷史讓孫中山成功,但我們還是會期待前面所描述過的人物,在今次的事件中會有著怎樣的結局。這種成功的期待,有賴編劇對人物細膩的描寫,與建立觀眾對其感情的投射。最為明顯當然首推李玉堂父子的那條線,王學圻飾演的李玉堂只許自己暗中資助革命事業,同時千方百計阻止其子李重光參與其中,卻又不知道他已經積極投身革命;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父親見到兒子在街上高調呼派傳單,李玉堂上前喝止,卻反被李重光對著自己反抗吶喊著「不作亡國奴!」,這當中的委屈與二人之間的誤會,直令觀眾鼻酸。直至報館被封及陳少白失蹤,李玉堂在其子面前站出來,扛下了革命這擔子,二人的關係比冰釋前嫌更要進一步,他們共同擁有了比自己更大的信念。當予盾看似消失之時,李重光卻當上了孫中山的替身,追殺孫中山的「大事」與李玉堂尋子的「小事」一同上演著,最後他為著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犧牲了自己的愛子。 用一件事件牽動著關連的人,是這齣戲最成功的地方,不少於十個人物的描寫,全都恰到好處,這當中當然有煽情的成份(包括武僧王複明兩度被圍堵),但總體來說也沒有徧離主調,因為它成玏在清未時期香港這個特殊環境,建立角色們為大義相繼犧牲的可能性。這種水滸情懷只能在港產片看到,而近年看到的就只有杜琪峰的電影,可喜的是十月圍城那種聚義,比反宋的一百零八個好漢來得更切身更偉大,這全在於電影對「義」有所著墨。孫中山的那兩句對白「欲求文明之幸福,必先經過文明之痛苦」是以他的體會對革命下的一個閳釋;同時代表清朝由胡軍飾演的閻考國,則反問陳少白「像你們幾個污合之眾聚起來抗議,就能救國嗎?」同樣是救國大義,兩個角度並存,除了避免了一面倒的英雄主義外,最重要是角色的犧牲變得有血有肉,同時也描繪出他們分享著一個比私利、求生(現今資本社會最重視的價值)更大的「義」。 一套聖誕檔期的動作港產片(配合內地的編劇、製作人與演員),以革命為題材,拍出如此水準與深度,實屬難得。冀望新一年本土會有更多佳作! PS 其實也想談談導演陳德森與一眾演員的表演,但時間與腦力有限,此刻就此擱筆…
角色背後的演員
四年後的第五年,重演著同一個劇目,演繹著不同的角色,好像經歷了很多,又好像沒有經歷甚麼,到頭來那還是我...在演著。 扮演著演員這角色,要不斷地發現自己,情願與否,開心與否,你都需要問自己「這幾年過得怎麼樣?」。而在這個角色中,範圍得收窄到愛情方面。隔著一紙劇本的距離,看著劇中人物的盲點,反射出來的情感,讓你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走上了成長的不歸路。無論以往如何容易被色彩斑斕的Starry Starry Night 所吸引,現在還不如讓蘭亭序的深遠廣闊所帶走。看著自己以前在情路上的盲點,其實就像向著正下沉的太陽,所有在自己與夕陽之間的回憶,都背著光向眼球投映著那不太確定的輪廓,然而從黑影中那記憶漸把一切填滿,所有被傷害的心痛,所有傷害人的心悸,都攤放在掌心裏。來到這一步後,接著要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 要讓看著場刊的你們看到甚麼?透過阿聰這角色喚起你們自己的記憶嗎?籍著這角色的遭遇來舒解鬱結嗎? 四年前的我或許會真的以此為選擇條件,但這一刻的第五年,我希望你們看到角色背後的演員,看到自己背後的自己,在離開劇場之後,相信自己可以更好地演好生活裏的角色。 很感謝Lee, Venus, Elsie, 嘉威,還有舊愛Miki、新歡Yo,帶我再走多一遍情路記。 (摘錄自321合作社《只有你不知道》場刊)
上海藝術殿堂
有人說上海快要追上香港,其實是荒謬之論;上海早在清未已開始被外國強行開發為港口,也因其地理位置,可上接北京下通廣州,吸引了幾乎全國想出國的人,以及在外留學歸來的人都到上海,或作中轉或作發展,有著這樣的人才匯聚,難不發展起來嗎?若不是戰亂再加上一個文化大革命,上海早已比香港領先… 這論調不無道理,但話說回來向歷史作假設性構想,是不切實際的。事實上香港作為一個城市的發展,的確比上海成熟,只是如果帶著這種優越感去上海,就只會跌至滿身傷痕。我這次上海的考察之旅,第一站是杭州大劇院,在過了高速公路後,我第一樣看到的是一個了無人煙的商業區,但再細看下真是目瞪口呆,我從來未見過一個如此大規模的商業區同步發展,無論任何角度三條街(相若於香港的六條街)以內的範圍,都在建超過二十幢各具特色的甲級商廈。區內街道如日本東京一般,只是更大更闊,還有一流的配套,包括交通燈與路標合體的設施等。在這前菜後,杭州大劇院的這道主菜反倒沒甚麼味道,之前寫論文也有聽說過寧波大劇院的「豐功偉績」,所以看他們一流的大劇院及音樂廳之前,心裏其實有了底,反而我關心的是他們營運上的思維。 這思維上的分享,慶幸在第二站的蘇州大劇院找到點蛛絲馬跡。同樣地有一流的建築設計及大劇院和音樂廳;可他們的妙在於旁邊,放了個IMAX及八個電影院,無論是看演出或是電影的觀眾,都會在大堂以至入場前的偏廳,看到兩種節目的宣傳,於是本來看《阿童木》的一家大小,因為小朋友看到另一兒童劇場的海報,嚷著也要看那劇場節目,而令這一家大小也成為了劇場觀眾。這種觀眾的Cross-fertilization 在觀眾發展上尤其重要,問到他們何以想到如此好辦法,答案簡單而直接 -「因為那區沒有IMAX,既然又要建大劇院,那就一塊吧!」在倫敦常有讀到觀眾發展 (Audience Development) 的例子及發展歷程,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去做這方面的工作,而這裏卻因利成便地一擊即中,我想是一種混合了從上空降的政府指令及市場需要,再加上點巧合的有機製成品。而這樣的軟硬件融合構想,西九多年來,無論是官方或是民間的論述,也是聞所未聞的。 導遊說要看中國近一百年的發展,就要看上海。順理成章地,考察團就安排了兩天共十個場地及兩個景點作訪問。「訪問」這個詞不錯,因為只包括探訪再附上一些詢問,很切合形容我們這一次的旅程。有些甚至連問的時間也十分倉卒,更莫論討論。印象較深的就只有現代戲劇谷及東方藝術中心而已;他們深刻之處與硬件無關,反倒是思維及視野教人思潮起伏。 根據我不盡不實的記憶(當中說不定可能滲雜了我一些主觀願望),現代戲劇谷是一個概念,為眾多上海市中心靜安區的戲劇演出的增值平台,也是一個代表著上海現代戲劇的品牌。顧名思義,就是要無論本地人或旅客,只要是想起上海都會聯想到現代戲劇。這個概念落到實踐層面,其實就是一個中介人的角色,結合靜安區區內15個場地的節目作一個總宣傳平台,在區內的商業中心的街道上及廣告牌,放上不同節目的廣告,同時也會投資製作,吸引北京的孟京輝及其他名導演的新創作在戲劇谷上演。這無疑是以倫敦的West-end作藍本,當然這當中其實牽涉很多問題,例如是誰決定現代戲劇這個定位呢?那些製作的經費又從何以來呢?那個多小時的介紹當中,提到它的源頭其實是由靜安區所發起,一個純粹看到要與其他區保持競爭優勢的需要而誘發出來的念頭。儘管藝術對人民生活的增值價值,還是體現於經濟發展,但現代戲劇谷的目標單一而明確,實行上也結合了民間與政府的力量,很值得西九借鏡。 上海的尾站東方藝術中心,聽了一個很完美的Presentation,一個先把場地的難題缺點一一指出,再把逐步克服的經驗娓娓道來的Presentation。撇除他們為保利集團其中之一的雄厚財政資源來說,他們現在所做的開墾工作,還是很值得我們參考的,兩句鐘裏所談很多,這裏就容我點出最令我深刻的兩個重點。首先是「新觀眾」的思維,對逐漸式微的傳統藝術如越劇及昆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認同要培養下一代產生興趣繼而成為「新觀眾」,然而林總卻明白這是一種成熟的藝術,在等到人過了一定的歲月,就自然會懂得欣賞,所以重點是讓這些有心人都能接觸到藝術;對年青人就算辦再多的座談會或學生專場,興趣沒有就是沒有。所謂「新觀眾」不以年齡劃分,所有未看過的都算是新。另一重點是我們在西九經常討論到的Landmark Iconic Building,東方藝術中心的設計像多塊大小不一的花瓣,從上而下俯瞰很有線條,雖說不上甚麼Iconic,但作為一個表演場地,還是很不錯的。只是這個漂亮的影像就只能在圖片上看到,因為建築物已經佔了地的大部份,觀眾一到埗其實只能近距離看到門口,然後就進入大堂了,對於建築物的全景恐怕要到對面政府大樓的20字樓,辦一個觀光層才可以看到。林總這一提就令我想起Cardiff的Millennium Centre ,它一邊的正門有多個入口接連長近400米,前面則有一個大廣場,好讓我這些遊客可輕鬆拍下正門的宏大感覺。這人與建築物的觀賞距離是辦藝術場地不能掉以輕心的,尤其是當認定藝術需要走近民眾,能夠看到才能進一步建立關係,如果連入過場的觀眾也不認得他們曾經到過的場地,那就未免太荒謬了。回想起西九當初的巨型天幕,也難禁苦笑。 反觀香港,西九有太多聲音,就連文化界想要甚麼都沒有共識,就各自申張要先在這塊地分一杯羹。未有共識是正常,最重要是讓它進化,從實踐中漸漸確立方向,West-end與Broadway也不是咨詢10年後起出來的。在我個人而言,發展藝術來為整體經濟增值是無可原非,但政府自己必先要弄清楚這是推銷計劃的口號,還是真正為發展藝術提供土壤的手段。認定了一個單一目標後,進而確立民間的參與,政府再讓其與市場接軌,促成自給自足的產業環境。現在再一次的公開咨詢去問市民:「你們想在西九得到甚麼?」,不是徒增混亂嗎?! 上海與香港的距離已經「一隻手都數得哂」。
小Lost於蘇杭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這句話,在這次密集的公幹走馬看花式探訪,其實需要(套用內地的詞語)加大力度的想像。當大家也為著第一次的自由時間而雀躍時,我選擇了買電芯,因為沒電… 十時後的蘇州十月街,其實挺荒涼,荒涼是一種感覺,就是當你聽到重低音的流行曲在不遠處大聲播放時,上前一探而發現那是一間古玩特賣店的感覺。街上人影疏落,作為旅客的不安全感,促使我借故停下腳步,讓身後那位步伐異常地慢的年青人先行。就這一停讓我看到對面馬路有一對男女在僵持著,男的坐在行人路上的壆,女的則無奈地站著,站著一棵梧桐樹前,望穿樹的頂端,是暗淡的黃色燈光,那是二樓,放著橘紅色梳化的二樓。 門口牌面寫著小Lost café,至於為甚麼是小,為甚麼不大,我倒沒深究,可能是開舖的老闆有意識地要反中國一下,對甚麼都要大要有方向的自己開個玩笑。我沒有忘記電芯,碰巧在對面就有一間「可的」。在樓下的那個女人看到我打量了咖啡店門口一下,沒多久又走回來,一跨門才知她是個看舖的,心想真沒骨氣呀,然後沉著氣地一步一步踏上二樓;室內真如外看一樣,很舊的黃,木椅梳化書櫃雜誌,所有與人建立過關係的東西,都在褪色。我懷疑這店只可以是黑店,不然最現實的日光一定將這裏原形畢露。也罷,他們播著翻版的《UP》也罷,反正咖啡店就是有那種可愛之處,隨便找個角落,各自為政。隨手翻開了雜誌,讀了曾玉墨的專訪 - 一個事業有成又嫁了個有錢人的「幸福」女人.註「幸福」是編輯加上去的,並不代表被訪者與讀者的立場。然後是袁崇煥為抵禦外敵改良葡萄牙炮門,築修寧遠城,擊潰努爾哈赤的事蹟。兩篇文章之間,乍看樓下僵持著的男女仍然如僵,但袁崇煥慘死後,便不復見。 離開時與三個踏著單車的少女擦身而過,忽爾聽到其中一個說:「我永遠都記得…」記得甚麼我已經聽不清楚,但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帶著笑容的神情,我卻歷歷在目。上次說這話的時候是何年,記憶已模糊;開始質疑我還會不會說這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這話,然後心裏酸了一下,帶著這個心情小Lost於蘇杭。
The Unconscious DARK
颱風巨爵來臨前夕,我,去了咖啡店。去了IFC 二期的simplylife,本應也想應題 simply life 一下;看雜誌,没雜誌;再掏一下自己的郵包,甚麼讀物也沒帶,但面前就有個多小時等著被消磨,那就乾脆呷著咖啡 - 只呼吸、只活著。 想不到禍端竟從此起,一路看著漸漸天黑的天色,心裏也沉了下來。然後我聽到,繼而看到,後再加倍留意到,身邊不同咖啡客人的談話內容以至他們的神態。在我向著落地玻璃的右面有一對老夫妻,再遠一點是另一對情侶;左面是一對日本家庭,左後方與右後方則有兩對男女。以上描述的次序正是我心情向下坡發展的順序。老夫妻談話很少,但動作很多,彷彿二人喝著咖啡也跟著一份守則一般,他們令我想起蔡”生”最近的電視節目 – 品味人生,無論我聽那段宣傳稿多少篇,我還是聽到:「識得呃自己嘅人生,先至係品味人生」 情侶則懶理旁人,打得火熱。只是他們的動作都很難看,不是道德層面上的難看,而是根本上的難看,對週圍浪漫的環境完全無動於衷。這令我巴不得立刻把鏡頭拉回來,看看左面的日本家庭,說著我聽不懂但又很想明白的方言,不急不趕,你一言我一語,溝通本應如此,心情也舒服一點。冷不防眼角看到一美女步近,心想這個多小時總算有個焦點吧,卻更不防她背後緊隨另一男仕,樣子不怎麼突出但勝在高大,應該是男對女的有興趣而女就…中立吧,可是看他們的姿態與衣著又喚醒我之前的心情…所有中產都要這樣子嗎?都要這樣喝咖啡,這樣坐,這樣傾談嗎? 以為最壞的已經過去,右耳卻聽到一把又國語又英語的女聲,只是兩種音都說不準,再聽內容更是不得了,其實只是閒話家常,但我的心情加上她與她的男伴說話的語氣,實在令人覺得廢話連篇。整段對話女的明顯對男「充滿」意思,每句之間的嗲聲此起彼落,再看男的眼神托著腮盯著女,我很難想像一個男人可以對這些廢話聽得如斯入神,反過來說他的動機也再明顯不過。配合著兩個中國人說著沒有味道的英語,說老實整個畫面很嘔心。 我回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夜景,老夫妻已經離開,整個維港盡入眼簾,此時風雲正在變色,由血紅到紫再到黑色,那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黑,逐步由文化中心伸延到港外線碼頭,最後就只剩下我眼前的射燈,看著雨點打在燈罩上再化成煙,很有宗教的感覺,然後就寫下了以下的一段文字: “When one grows up, one becomes increasingly aware of how ugly the world becomes. One can’t help but question; see things for its true form under the veil of lies and deceptions from reality. Once pierce through the fragile layer, one sees the disappointment […]
沉鬱而嬌艷的紅白玫瑰
從倫敦回來已後,已很久沒有像這次看完國家話劇院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的亢奮。這是一套很完整的話劇演出,整個觀賞經驗鉅細無遺,粗中有細,為張 愛玲這部二十四歲時所創作的小說增添了一層很活潑可人的詮譯。我試圖讓感覺沉殿,才下筆寫此篇文章(我不說劇評,因為我怕我還是太喜歡她了),且看在寫最 後一個句號之時,是怎生模樣。 首先要談談編劇羅大軍。我看場刊編劇的話,他是這樣說的:「舞美也罷,音樂也罷,多媒體也罷,都不能蓋過了張愛玲小說語言文學的精采、優美、節奏和韻律,我們要放大是張愛玲白紙黑字的光彩!」,他絕對是做到了,而且無論我怎麽費煞思量,也找不出哪些是小說的原文原句(我還未拜讀原著),哪些是他所創作的對白。兩著融合得很自然,自然得令觀眾像飯來張手的感覺。如果不是看過原著或做過創作的人,很難發現原著文句的重點、與創作文字的比例,乃至故事舖陳的先後,其實都經過仔細思量。他刻意選擇插敍,舖設了一種跳動活潑的調子,也讓觀眾放心,不必太費力去想故事,要留神的是主角們之間與自己內心的字字珠璣。關鍵的處境也就只有兩個,一個是佟振保與王嬌蕊的相遇,一個是他們九年後的重遇,劇情上沒有刻意要起承轉合,落筆精準而又不落俗套,只專心呈現張愛玲的文字,加一點點他對其小說的幽默狂想。編劇的心思縝密與及對張愛玲文字的觸覺,令人無言佩服,只能以微笑點頭回謝。 哪是甚麽在這情緒基礎上發展到亢奮呢?這裡容我介紹我的第二位劇場導演偶像田沁鑫(終於除了Katie Mitchell外,終於給我遇到一個黃皮膚的偶像派導演了)。三個主要角色佟振保、王嬌蕊、孟煙鸝,由六人同時演出,建立了一個角色兩把嘴巴的遊戲規則,這下子就可有瞄頭了,對內它完美地解決了劇中愈八成對白需要展示角色的心理掙扎與人性與道德的論辯,對外亦即是對觀眾也建立了一個觀賞距離,這距離讓很多荒謬的情景發生,例如飾演振保的辛栢青及高虎,可以一分為二,一邊跟好友的妻子,飾演嬌蕊的秦海璐調情,一邊跟剛回來的好友王士洪擁抱寒喧。這一角兩演的格局更埋下了一個戲劇高潮 - 當一個人兩個自己再不能同意雙方的行為決定,當論辯再沒有意思,當現實已經無路可退,一個自己只可把另外的一個殺死,然後重新再做一個對得住所有人的「好人」。 舞台的格局跟以上同氣連枝,一條玻璃走廊把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生活空間分隔,它是連接兩邊的通道,也是貫串不同時間的走廊,於是乎振保可以在九年前後,一個過著與白玫瑰孟煙鸝枯燥乏味的生活,一個則與紅玫瑰王嬌蕊繼續醉生夢死,兩者同時發生於觀眾眼前,戲劇性的對比好不強烈。台面上沒有多餘的傢俱,而包圍著舞台的也是三面薄膜,兩邊的燈光隱約可見,一層裹著一層,貫徹著觀賞距離,偶爾更打破第四道牆,直接與觀眾溝通。理論上在這間離效果下,觀眾不會太為角色著緊,但妙在田導演就在這最終場一收,讓振保向觀眾獨白說:「這次的久別重逢,應該哭的人理應是她,但不知為何我的眼淚就流了出來…」這獨白一出,觀眾都忘記了上一場還在嬉笑振保如何透過嫖妓去逃避,不自覺地把先前看過他一生裏的片段,都在此刻化作同情,沒有感同身受,卻能體會。 演員們的表演無容置疑,從容自在讓人真切感受到他們享受演活這些張愛玲筆下的人物,看著他們鬥嘴撒賴我們也樂在其中。唯一我會猜想可能讀畢原著的人,會對這個青春版所演繹的人物,有形象上的期望落差,其實在小說裏我們常不自覺地把角色神化,但我相信世間一切非必要脫俗凡塵才算美,這裏辦創作的必要有很堅定的藝術價值,才可不被前人所建立的張愛玲所動搖。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延伸想細談,但始乎已去到一個較為自己的範圍,與討論這個戲比較,那是我作為觀眾的得著。我很感動有這麼的一個戲,更感動看到這麼優秀的一個導演,不俱一格,所有處理皆能互通且互相呼應,那是多麼沉穩成熟的導演呀!
Review 三姊妹 Three Sisters by Pappa Tarahumara
“Engaging in terms of physicality, emotions and music, feel the enjoyment of the cast and the frustration of life” These are the few keywords that I recall writing the questionnaire right after the performance. The play has no story, very few lines, and a lot of movement, yet it strikes your senses, challenges your sensibility […]
笑又如何大學?
糊塗戲班的《笑之大學》,在笑中讓人思考,看後讓人深思,劇本優秀演員出色,為近期優質劇目的其中之一。 劇本背景設定在日本二戰期間,社會氣氛緊張,警方決定要為所有上演劇目作審查,最好當然是透過這過程,確保劇本能宣揚日本的愛國精神及軍國主義云云。場景就在一間審閱的房間內,一個編劇務求劇本獲批,另一個審閱主任則務求編劇知難而退,戲就在這矛盾中開展。 大部份時間,我們都看到編劇鍥而不捨的毅力,對主任的無理要求照單全收,而在這些無理要求當中,我們看到劇本編作與改寫的荒謬性,它是初段笑的來源,也是觀眾看到的第一個辯論點。原稿是把莎劇的Romeo & Juliet 扭成《茱麗葉與羅密歐》的鬧劇,嚴肅的主任提出實際的劇理問題,編劇推說觀眾只想要笑,劇理不通亦無大礙,於是我們不禁問:「真的嗎?我們只追求一大堆無厘頭就好笑嗎?」與此同時主任已提出他第一個無理要求 - 把哈姆雷特的《復仇》改編進去,並且不許有任何笑位。它的荒謬正是它可笑之處,而且當編劇說:「沒問題,我會用一天的時間改過來」,我們就更期待下一幕戲的發展。燈亮,主任很不滿意第二稿,因為它只單純地換掉了角色名稱,變成《茱麗葉與哈姆雷特》,而且他總共笑了80多次,於是他再提出劇本的對白中,一定要加入「天皇陛下萬歲」,結果第三稿中,他發現對白裏有哈姆雷特呼喚天皇、陛下、萬歲三隻馬的名號。 我們看到劇本的特定的方程式,一次又一次的無理要求,換來一次又一次的捧腹大笑及追看性,同時每一幕戲也有它自己的一個辯論點,角色關係則從辯論中成長。主任越來越投入改編的創作,而編劇也更嚴謹地審視自己的劇本,二人由對立演變成創作伙伴,更變成了互相欣賞的朋友。這裏三谷幸喜再搬出他們在劇裏一開始的對立本質,政府的審批與創作自由,挑戰他們剛萌牙的友情。結果政冶取勝,雙方都是輸家,但三谷先生也不忙在這裏提供一個出口給觀眾,讓大家知道這只是暫時性的屈服,政冶的阻礙更能體現人的堅毅,最後是人文精神獲勝。 多費唇舌談論劇情,只為闡述它的結構是何等精密!兩個角色的對話就帶出對劇本的創作反思、笑的意義,與政治對自由思想的打壓,這是殊不簡單呀。最重要是它能做到老少咸宜,縱然年少的觀眾對後段的題材,未必有如成年觀眾一般深入的感受,但至少劇中的戲劇效果會驅使他們思考,是甚麼令朋友突然對立,是甚麼令這關係不再純粹。 陳文剛演的編劇與鄧偉傑的主任十分可愛,火喉十足而又平衡得宜,演繹《茱麗葉與哈姆雷特》的選段可謂繪形繪聲,當晚我就聽到不少小朋友的笑聲。當中扮演上司警長追逐那一幕,更是全晚的高潮。只是日本的禮儀動作,略嫌過火,始終要觀眾相信說著廣東話的是日本人,是有文化距離的。與其從大動作中模彷他們,倒不如從日常小動作裏捕捉神髓,從人物的感覺滲透開去。這是套十分難得的翻譯劇,除了因為工作關係我能體會版權的難處外,也因為它是一套回歸文本的話劇,讓香港觀眾體驗到傳統話劇以文本為重心的力量,當然劇本翻譯林沛濂也應記一功。用笑的態度來忍辱負重以達成目標,再加上戲中提醒著我們要珍惜的言論自由,此劇最適合香港人不過!
劇評何價?
最近看了何應豐與小西在《C for Culture》為著「藝術為何需要評價」,及陳炳釗與鄧正健在《字花》裏的劇場文字對話,心想也要來湊湊熱鬧,順道嘗試解開當年在Y-Critics的camp裏討論過,而又懸繫於心的悶結。 陳炳釗與鄧正健在兩期的《字花》裏,分別寫了兩篇題為與。一對正如陳炳釗所說一樣,恰巧地對得甚妙的對聯,同時也道出了搞劇場的人與劇評人之間,相互依賴又互不信任的緊張關係。 何應豐與小西則不約而同地提出藝評不應淪為一個展示個人的平台,何應豐更尖銳地狠批很多網上評論有著本末倒置的問題。他們都把著眼點放在引經據典之上,把藝術品及演出變作用來引証自己對理論的理解以及認識程度。此類評論忘卻了理論的成立是需要配合特定的時代性,而焦點的錯配更把主角模糊了。 我看過後感到一絲暢快,只因我深信最好的文字從來不需假借他人之筆。但是對劇評的角色,我始終感到疑惑。在讀到陳炳釗的時,我不禁「哦!」了一聲;請見以下引文: 「…以書寫再思劇場碰觸劇場的禁區,做劇場創作者所不能做的。更直接的剖白是,他(鄧正健)認為評論不一定要去詮釋,而是要讓作品延伸至劇場形式以外的另一個視野…」 這樣看來問題的答案總算收窄了,但未算有結論,也有可能根本不應有結論。藝評與創作就像二人三足一樣,沒有同理心只會裹足不前,說白一點還是看讀者的胸襟吧!
MJ與Pina Bausch
MJ 是我中學階段的偶像,到現在為此我應該有八成他所出過的專輯。看著他那張MV collection,就令人如痴如醉,回想起在安全的家中,模仿他的舞步,然後沖一身涼,這樣就消磨了一個下午。 Pina Bausch是我在倫敦讀碩士時才認識的,在Saddler’s Well 看了Café Muller 同Rite of Spring,之後得悉她的Tanztheatre會到香港藝術節演出Full Moon,便極力推薦。孤陋寡聞的我,在兩年前方知道這位Dance Theatre的大師。 以認識的深度與年期計,MJ的死訊理應令我落淚流涕,但,我沒有;只有為他生父的反應與行為而髮指。反之Pina Bausch的訃聞傳到耳內,腦裏不其然憶起當年在觀眾席上,看著她所編的舞,四肢被困在座椅上,心情激盪迴轉,思緒早已飄至萬丈遠。當時也不曾為意,原來這次經驗已在心中埋下伏線,埋下對不能再看一代大師的作品的惋惜。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以前每天聽著MJ返學的我,怎麼對只看過一次的Pina Bausch更耿耿於懷?當然他們是無法比較的,MJ給我的是Amusement,一種自己無法實現的夢想投射,很即時的,也可籠統地叫Entertainment。Bausch所給我的是心靈的悸動,一種自己也不自覺的影響,很長遠的,也許籠統地叫Arts Appreciation吧。我想自己真正喜歡藝術的原因,因為巨星的磒落,才逐漸清晰。 藝術有那能耐,把人從任何空間帶走,進入自己不曾自覺的思想洪流,流進腦海每個角落,沿途風景明媚,就像一次感知的旅行,保証有意外收獲。但因Budget所限,始終也不能經常去旅行,於是乎Entertainment就給與了一種適時快捷的escape。兩者在我的生活中,似乎已經在互相補足。我很感恩,在我的年代,可以一暏兩位大師的風采...多謝...